【九辫儿】得失？不重要的。
丁酉年大封箱结束，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。人嘛，总喜欢在某个时间节点，去总结一下自己的过往。盘点了得失，才能更好地继续向前走不是嘛？
可他们大约是没什么大块儿时间趁着休假盘点的，正月初三，跟着桃儿师父天津省亲，这新的一年啊，就算是开了箱了。
张老师是天津人，连着两天演出之后，免不得在天津多留了两天，杨老师就不一样了，他得马不停蹄回北京啊。其实也一样的，都得串亲戚啊，大过年的，谁都逃不过去，管你多大了忙不忙的，父母就是能押着你去。
熬过了过年七天假，大人们上班了，孩子们倒是可以安心过最后一周寒假了，可他们又得连轴准备小开箱了。从封箱的“情报局”到了开箱的“乌托邦”，看着是准备地瓷实了点儿，至少不再出现啥词儿没有四脸懵逼的情况了，杨老师表示，这就行，很欣慰了。
其实这个年过得，很充实，是那种多少带着点儿糟心的充实。因为他们上了个综艺节目。
还是竞赛类的。
他们已然有了一定的知名度，小园子他们在时一票难求，商演也有了一批忠实粉丝天南海北地追随。可电视无疑是个更大的平台，能让他们更快地为更多人、更大受众面所知，应当是利大于弊的一件事。
可节目正式开录开播前，又赶上了某APP带着张老师大火，火得他们多少都有点儿懵，用桃儿师父的话说，怎么红的都有，你找谁说理去？
不是盲夸或者怎样，张老师确实有副好皮囊，包括某APP来的一大批新粉也确实只看颜，再听两句唱曲儿的音儿？相声？嗯，愿不愿意了解一下谁知道呢。摸着石头过河，那能怎么办呢？毕竟这路没人走过，他们也没经历过，走一步看一步吧，好歹他们都不是孤军奋战。
说回这个综艺节目，张老师的身体好了大半了，可这么个熬人的节目，正常身体也都是硬撑着，何况大病恢复中的他？一周一个新节目，还是打分淘汰制的，哪儿会那么轻松？张又是万事做便做到最好的性子，天生的倔强，一周一周的大夜熬下来，饶是杨老师都觉得自己要盯不住了，便是愈发心疼起他角儿来。他自是不能也不会劝他差不多行了，但好在，他可以一直陪着。
参演的节目，他们改了又改，却又总也不满意，让桃儿师父也看过，也跟岳老师和小郭老师请教过，却总也不安心。直到第一场录完，才稍微安了安神。陌生的场子不熟悉的方式，他们尽力想更多地展示相声，有了对口，就来群口，再来相声剧，一遍遍磨节目，一期期撑着，也总算熬了过来。
总决赛彩排的时候，杨老师是实打实看出来他角儿的弦儿都快崩断了，吃着止疼药都忍不住抖腿，看着张老师彩排时候，在台上都不住地往陶老板、往小郭老师身上靠的时候，他都恨不得说爱谁谁咱不来了。
他不能，他角儿不能。
他突然想起，之前和他门老队长、他壮壮师哥闲聊时说的，为啥他们德云社捧哏的都是北京爷们儿，就是那个垮劲儿。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容易安于现状的人，他也没有多大野心，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。
他知道他角儿不是，从他第一次找他说组穴他就知道，他角儿有野心有想法，也有主意。他们合作这四五年，他太了解他角儿想要的是什么了。路不好走？没错。可正是因为不易，连他都不陪着，他角儿就太孤独了。
此生何幸，风雨同舟；尽吾所能，傍君前行。他不断地努力，只为能陪他这一遭。
老队长说，少班主再独当一面，他也是心疼的，因为他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见证者。他看着他从一个十五六岁就在园子里攒底的少年，成长为台风扎实稳健的青年，别人看到的是那个不洒汤不漏水的完美少班主，只有他知道他曾怎样在后台崩溃大哭，然后一抹脸撩袍上台。当时，他老队长怎么说来着？嗯，对，他说，“我眼中他总是那个少年的，我得守着他的，只要他还需要”。
是啊，他也得守着他角儿的，只要他还需要。
哪有一夜爆红？即便是所有机遇的叠加，有了现今，他所承受的那些过往，也没人可以比小张他自己更清楚。杨先生总想，他认识他太晚了，说句大俗话，既然他的过去他无法参与，那么他的未来，他奉陪到底了。
不算他的小先生在台上而他还是德云社观众的时候，也不算他跟着他的录像学太平歌词的时候，满打满算，他们相识七年，合作五载。
他们经历过一场演出台下就三五个观众甚至直接回场的心酸，也经历了满坑满谷甚至有从外地赶来捧他们攒底的小有成就；他们经历过一路向上却突然风云突变的无措，也经历了生死相扶强势回归的心安。会不会一马平川他不知道，他知道，只要他们一起，一切都终将会好起来的。
第一期节目，他对他角儿说，“只要您打定了主意，您就去做吧”，是节目需要，也是他说给他的话，你决定了，就去做吧，我在。
那个综艺节目，将他们倾注了太多心血的一个个作品剪辑的面目全非，连冯爷都忍不住在总决赛第一期后发了“欢乐张小泉”替他们不平。可这节目，也终归是给他们带来了又一波热度，骂也好，抱不平也罢，日后的路总归自己走，能不能红，看机遇，能红多久，就凭本事了。
最后一期节目的播出时间有点儿意思，4月1号，愚人节。他们带着早已知晓的结果和终于落幕的释然，在小开箱之后，第一次一起出现在了他们的园子，算是给一直陪着他们的人一个交代。
综艺节目告一段落了，下面，就是他们要继续努力的路了。
今年小开箱时他们还说，想多来园子给大家演出，可行程安排实在太满，他们连一场园子正活还没开过，就又开始了密集商演。三天连着三场三宝商演，劳神费力倒也过得充实，在钟叔发了第一天唐山演出的视图后，桃儿师父转发，“行，张云雷算是红了”，一语概括了他们这一年的变化。
回来之后，杨老师一直在思考，红了之后呢？有利有弊，怎么权衡？得失之间，他更在意的是什么？有时候想着想着自己就乐了，跟个哲学家似的，见天儿地思考人生，有这功夫，还不如去三楼听听书呢。
是了，他们的园子（也不是他要这么说，但是八队确实常驻三庆园）除了八队青年队麒麟剧院之外，又开了三楼评书场，杨老师每次赶上有评书的场子，午场一下班就去蹭书，听着乐了的，还会专门录小段儿给他角儿发过去。再后来，就干脆拉着他角儿一起乐呵呵听去了。小张老师只是面做嫌弃状，倒也不反抗，说起这事儿，杨老师总是十二分得意的，他角儿绝大多数时间，总是依着他的。
直到四月下旬的一天，他们一起听了老队长的刘汉臣，记不得是第六、七回了，就听壮壮老师书里的闲白，关于师徒关系、师父替徒儿日后的打算、桃儿师父对小张爆红的提点，还有关于红了之后的生活、杨老师的遭遇以及德云社里的北京爷们儿捧哏团，期间，杨老师还正大光明地出台炸了炸观众和阎壮壮老师。
散场之后，小张老师若有所思。桃儿师父在家不少提点他注意言行，常在玫瑰园的师兄弟们都听过见过，他知道；阎壮壮在地铁在宾馆让女粉丝男粉丝半认出来、补胎被人报大名这事儿，他也听大林声情并茂讲过，然后一起哈哈傻乐；连阎壮壮台上学粉丝叫“九馕”的小视频他都看过。但是，他没听搭档说过，他跟朋友吃饭被围观照相转一圈出来这事儿。
他会和师兄弟聊天吐槽，说明他心里还是不痛快，可他没跟自己说过，该是亲生的搭档，翔子知道他心重，可他也知道翔子比他心更细，怕他吃心怕他多想的事儿，多一个字儿都不会说。
他想起刚才那场书，老队长说的，德云社捧哏的都是北京爷们儿，因为那个垮劲儿不能丢，也和着懒，他就想起谦儿大爷栾哥老队长和自己搭档，一个算一个的是北京爷们儿给天津的逗哏捧。
他从重回德云社开始，就是有自己打算的，干了就要弄出个样儿来，包括跟桃儿师父央来了九郎，都是他觉得他得行，他觉得他俩能行。
他从来不否认他有野心，他享受被关注，搭档知道他要什么，也在一直陪着他走这条路。他又重新回到舞台之后，搭档从来不会在他咬牙硬撑时候劝他算了，只会握着他的手到他觉得疼的程度，告诉他，他在。即使家人师父师兄弟心疼他劝他歇歇，搭档也只会无奈笑着摇摇头然后陪他拼命，他敢说他搭档最懂他，也更心疼他，只不过正是因为这份理解和心疼，他选择更坚定地陪着他抗。
现在，他突然有点儿迷茫，然后想到了那个关于得失的问题。他们这一年多走来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，得到的很多，也失去了很多。性子如搭档那样的人，要是真有那么一天，彻底地连去听个演唱会、跟朋友凑个局撸串这样的事，都没办法顺利进行的时候，他会后悔陪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嘛？
他知道自己又多想了，他知道搭档不会。可能因着他私下性子闷，总也一个人呆着，便容易多想。心里总觉得需要搭档一个让他更安心的答复，却是怎么也不会向着那人问出口的。
于是这份小纠结，一直延续了好几周，即便这些天他进了组，搭档守着园子，他们日常联系也只靠电话视频，细心聪明如他搭档，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这一点点反常，并且很快就想明白是为什么了。
关于这点他是真的服气，他甚至觉得搭档能比自己更敏锐地觉查出他的情绪波动，连在园子里时，队员们都常拿这个开玩笑，他也只是笑，并不搭腔，却无法否认因为这些而产生的好心情。
还有两天就是他们阴历开年之后，今年的第一个专场了，他从组里出来，跟搭档对对活儿，顺带说说各项事宜。完事儿之后，搭档跟他约了饭，他多少有点儿惊讶。
他们现在各自出去，注意些还好，一起出去凑局，目标就大多了，也更容易被认出。但他倒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，他很少拒绝搭档的。他其实也常听师兄弟揶揄他，说，翔子开口你就没拒绝过，该不得翔子平时也乐意惯着你。每每这时，他觉得他都能感受到搭档的得意溢出屏幕了。对啊，我们就是互宠，那怎么办呢？要不说亲生的搭档野生的师兄弟呢。
一直到晚上他俩一起去了饭局，小张才见九郎乐呵呵地递给他一个鞋盒，他的码，是他前几天视频时候随口说想买的那双。他搭档就是这样，总时不时给他个小惊喜，只让他觉得暖心熨帖。
他记得之前一起跟大林、龄龙凑局，大楠吐槽说，他翔子哥见天儿给自己送礼物，名目都要用完了吧。他搭档只是抬抬下巴笑笑说，怎么着啊？我给你辫儿哥、我搭档买东西，还得挑时候选日子找理由？乐意不就买了啊。你要是羡慕了跟咱九字儿大师哥、您亲搭档说去呗，挤兑我算啥啊。直说得大林低头吃菜、九龄翻白眼、大楠撮牙花子。
张老师再一次陷入回忆，有时候他自己都能意识到，只要想到跟搭档有关的事儿，他就停不下来，就像他小开箱时吐槽的，他跟他搭档太熟了，关于他的事儿，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，想也是想不完的。哪怕人就在身边，他都能因为想身边人入神。
“角儿？”
“嗯。嗯？”
“又发什么呆？”
“没。”
“后天专场，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嗨，又不是头一遭。再说，不还有你呢嘛。”
“对啊，还有你呢。”
“嗯？”
“咱老队长说的也不全对，有得必有失嘛，红了自然还是有红了的好处的。至少能给我角儿买他想要的东西了，是吧？”
“你死不死啊。”
“笑就对了，角儿你多笑笑。”
“有得必有失，那失去的呢？”
“我刚才不是说过了？”
“嗯？”
“还有你呢。得失？不重要的。”
张老师愣了愣神，突然就安心了。他们其实都一样，得失成败重要吗？重要的。可是你在，那就不重要了。现在我们还能在彼此身边，一起约个饭逛个街，一起为明天努力，别的就都不是个事儿了。
也不是很意外地，晚上回去就看到有姑娘把餐厅偶遇他俩的背影发了微博。
当然，张老师日常窥屏时，看到有妹子转发说“小确幸”时候，嘴角上扬地挑了两张照片保存，并被杨老师嘲笑幼稚且少女心后，俩人又一次闹成了一团，并在杨老师担心没轻重伤了人日常提前认输结束战斗这事儿，就是后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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